也不知柳景芝吸食这玩意儿已经多久了,总归她气力不如柳雁欢,一会子就东倒西歪地软倒下去,嘴里还不住地胡言乱语。
眼见女儿被推倒,冯蕴哪里气得过,不一会儿又跟柳雁欢推搡开了。柳雁欢也没留力气,一个使劲儿就将冯蕴推倒在地。
恰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了。
陈桂芳一瞧见这种情形,立马惊慌失措地惊叫起来:“欢儿,我的欢儿,你这是怎么了?”
陈桂芳身后紧跟着柳明崇,冯蕴素日里是个恬淡的性子,今日怕是真的委屈了,见到柳明崇眼泪就没断过。
等丫鬟们将东倒西歪的冯蕴和柳景芝扶起来,冯蕴开始断断续续地数落柳雁欢的不是。
“我自问待雁欢不薄,可是景芝生病,他这个做哥哥的居然连药都要抢。旁的我可以不管,可景芝的身子都虚成这样了,我这做娘的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啊。”
冯蕴一向是极识大体的,这么多年来,无论柳明崇身边有多少莺莺燕燕来来去去,她始终是一副恬淡的样子。如今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板着脸,对柳雁欢说:“你,给我去祠堂里面壁思过!”
柳雁欢没有再多说话,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这个家里都不会有人听,也不会有人信。
柳明崇要惩罚柳雁欢,柳景芝坐在一旁,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还拿着一枚烟杆子。
她的眉目间依旧清秀如初见,只是整张脸都染上了病色,看着蜡黄蜡黄的,再没有当初的生气与灵气。
当柳雁欢跪在祠堂中,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时,脑海中想的,却一直是柳景芝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从前关于大/烟的所有资料,他都是从纪录片或课本上得到的,而当他此刻真正接触到时,真真觉着头皮发麻,他甚至无法抑制心底那股隐秘的愤怒。
是以当他终于被放出祠堂,重建天日时,他一把挥开了想要前来搀扶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房间。
他记得丫鬟口中的尤记烟铺,是宁城最大的烟铺之一,随着心底的火气越烧越旺,他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当他推着一车臭鸡蛋烂菜叶停在尤记烟铺门口时,那些骨瘦如柴的老烟枪,全都看好戏般看着他。
此时的秦非然,正板着脸坐在烟铺内。来来往往的烟榻上堆满了人,无一例外都是双目无神,一脸迷醉。
烟铺老板尤卯丙在一旁腆着脸赔笑:“三爷,您尝尝看,这是今岁新进的高山云雾茶。”
秦非然一动未动。
一旁郭斌也摆着一张冷脸:“尤老板,咱们三爷有洁癖,您瞧瞧您这儿,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简直就是五毒俱全,这些烟枪喝过的茶碗,你也敢拿到三爷跟前来?”
“哎哟,三爷恕罪,三爷恕罪,下人没眼色,开罪了三爷,还望三爷大人有大量。来人,拿崭新的茶杯来。”
说罢又张罗着斟水,倒茶。
秦非然闭眼靠在椅背上,四周的人声就跟苍蝇似的,嗡嗡嗡嗡吵得他耳根子疼。他摆了摆手:“行了,别忙活了,有事儿说事儿。”
“三爷,其实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您看在税款上头,能不能帮忙减一下。我知道,您今年借贷出去的款项,有好些都成了无头冤帐。远的不说,就说这贾正霆,您就算把他送进了牢里,这钱的窟窿眼儿,您也堵不上呀。我不一样啊,我只要将利润分您一两成,这窟窿不就补上了么?您看我们这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就挣几个辛苦钱,可那上头要税要得太高了,您就不能体谅体谅?”
秦非然弯了弯唇角:“尤老板,这事儿我做不了主,税款这一块不归我管啊。”
“三爷说笑了,如今谁人不知道,三爷管的行当是最吃香的,大公子管着储蓄,二公子外出留洋,谁管税款业务,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尤老板,我知道你是个仗义的人,这事儿如果我能帮上忙,再怎么着也会给你方便,可眼下我是真没办法。”
尤卯丙的脸黑了。
“三爷,您这是半点面子都不给我尤某人啊,您可别忘了,秦家又不止您一位爷,这送上门来的肥肉您不吃,您猜其他几位会如何?”
秦非然挑眉道:“你威胁我?”
话音刚落,烟铺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句叫好。
尤卯丙脸一沉,大声喝道:“谁人在外头闹事?”
外头的伙计闻声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老爷,外头来了个疯子,穿得人模人样的,可一个劲儿地拿臭鸡蛋烂菜叶砸招牌。”
尤卯丙正愁有气没处撒,忙道:“走,出去看看!”
秦非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闭了眼在凳上假寐,直到他听到一把声音:“老子他妈就砸了,这害人玩意儿,早倒闭早干净。”
秦非然猛地睁开眼睛,一旁的郭斌迟疑道:“属下怎么觉着,这像是柳少的声音?”
秦非然一拍桌子:“走。”
柳雁欢正砸得起劲儿呢,忽见店老板出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熟人”。
“槐墨?你怎么在这儿?”柳雁欢抬头看了看那被烟熏黑了的招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你抽大/烟?!”柳雁欢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怎么?柳少被烟铺坑了?这是上门找茬来了?”秦非然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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