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火光一片,映得殷孝心中怒火也腾得一下窜了起来。他和蔺姜相约独斗,谁还能事先在此埋下石炸炮?石炸炮这东西是要引燃的,想是还有帮手埋伏了半晌了么?
枉他如此诚心喜爱这小子,他竟和什么人串通了要害他?
殷孝怒从心头起,一双鹰眸虎目寒光毕现,却在硝烟流火中死死盯住一抹素白。他由不得冷冷大笑。
白弈!好啊,原来是他!一个是尚书家的小郎,一个是侯君家的公子,他们俩诚该是一丘之貉的!可笑他竟一时糊涂,险些给忘了!
白弈也一眼便看见殷孝冰冷盛怒的眼神,心下顿时凉了半截。这殷忠行是将他视作要谋己性命的死敌了。可殷孝一怒,尚能瞪着他。他此刻惊怒却要瞪谁去?
他来此一是为看殷孝与蔺姜进展,二则是想放一个饵,且看那幕后作祟的孩子会有什么动作。
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孩子竟会用石炸炮。
这石雷一炸,若他不出手,必会伤了蔺姜,即便不论别的,蔺姜身份特殊,若在皖州出点什么事,白氏就此便要与蔺公交恶,更没办法和太后交待;但他出了手,却将自己陷进如此百口莫辩的尴尬境地。难不成他就地倒下给殷孝看么?
后背疼痛钻心,火辣辣的似给抽掉了层血肉,白弈禁不住有些头晕,一阵阵地淌冷汗。他轻功再好,快不过炸药,何况推蔺姜那一把又耽搁了,没给炸成灰已是万幸。
真是好手段,这也是那孩子设下的连环计么?
他心底已冷笑成了冰,面上却只浅浅扬了扬唇,强稳住自己,将伤痛全压了下去。此时此刻,殷孝怕也已是支一触既炸的炸药桶了,他可不想轻举妄动再给炸上一次。
白弈不动,殷孝亦不动。情形立时诡异起来。
忽然,远处一阵人声马嘶。
“公子!”当先一人离弦箭般策马飞驰,几乎是飞身扑下马来,却是刘祁勋。只见刘祁勋双眼已发了红,先看了白弈,扭头死死盯住的却是殷孝,恨不能千刀万剐生吞活剥了。也用不着他发令,随他赶来的一路人马,早已潮涌上去。
皖州军刀尖凌厉眼中含恨,乌压压扑将上来。殷孝却还扛着大刀,八风不动,只是眸中寒光愈盛。
局势乍变于刹那,却是乱中起劫。白弈眼前有些恍惚,呆了一瞬间,猛然惊起来,一把狠狠拽住刘祁勋,喝道:“住手!不要乱来!”他也顾不上追问刘祁勋怎么突然来了,只要先拦人。殷孝眼里已蒙上了杀气,此时只要有一人动手见了血,一切就再无法掌控了。
“公子!他——”刘祁勋急得叫唤。他眼见着白弈背后浸得一片鲜红,早没了理智。将公子伤成这样,除了那山匪还能有谁?亏得公子如此敬重他,三番五次维护,他竟如此恩将仇报!他扑上去咬殷孝一口的心也有了,公子却叫他住手。
但白弈却道:“祁勋,你听我的。”他紧紧抓着刘祁勋,方才事出突然猛一拽下拽得他自己也两眼发花,险些站不稳了,只好支着刘祁勋。
只感觉到白弈大半个身子重量全倚在自己身上了,刘祁勋面上酸麻,险些淌下泪来。他跟了公子这么多年,公子从来独挡一面,什么时候靠过谁?可公子此刻……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强逼自己先静下来。公子方才说话声不高,甚至渗着嘶哑,但却钢钉般钉进他心里去。他得听公子的。
一路皖州军不得已全顿下来,各个目中喷火,全瞪着殷孝。
殷孝见状,只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九环大刀扛在肩头,寒光夺目。
白弈便一直紧紧抓着刘祁勋,绝不给他半分机会胡来,待盯着殷孝走得远了,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松开手,只觉方才手上用力,竟有些僵麻。
刘祁勋这突然杀出来,殷孝怕是要彻底认定是他在阴谋设计了。但这件事却也不能怪祁勋,祁勋只是护主忠心,何况,若非他大意轻敌,也不会有这一出。石炸炮需要引燃,必定有人埋伏点火,只是他未曾留心,加上殷孝和蔺姜相斗动静大,才毫无察觉。
白弈将悬着一口长气吐出来,后背又是一阵锐痛,额角细汗密布,静调息了好一会儿,才隐忍开口问刘祁勋道:“你怎么来了?”
刘祁勋还红着眼眶,道:“满城里流言四起,说公子被山匪伤了。我本来还不信——”
他这话只到一半,白弈却一口凉气呛上来,嗓间一腥。他咬牙将那一口血生吞了下去,心却沉了。
好连环计!竟还想动乱凤阳民心么?
但你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白弈暗自冷道。方才爆炸时,艮癸已被他遣去追那逃走的潜伏者,不多时定能全破。如今他到更是要好好瞧一瞧,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了不得的心思和手段。“祁勋,你的斗篷和马借我一用。”他淡淡对刘祁勋道。
“公子?!”刘祁勋一惊。
但白弈却已披上斗篷将后背伤处遮了,翻身上马。他看了一看摔在一旁的蔺姜,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还好么?”
蔺姜还震懵在那儿,这才猛地醒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白弈道:“那就好。我还有要责在身,就不能相送了。你若有什么事,只管上凤阳侯府来找我。我姓白名弈,浅字善博。”言罢,他一挥手,对这一路皖州军令道:“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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