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跟做贼似的把护腰藏好后, 金老太悄声问,“十三点跑去她干哥哥那里作甚?”
阿三头老实答说:“她说年纪大了,卖鱼卖不动了,起早贪黑的吃不消, 所以想去盘个店面做个轻松点的小生意……”
话还没说完,金老太就开始跳脚:“她是不是还想上天!好好的菜场生意不做,非要去开店,钱从哪里来?你同我港, 钱从哪里来!”
阿三头讲:“你别急呀, 听我讲完呀!这不是去想办法去了嘛。她手头几万,再去和老丈人借几万, 剩下的, ”冲老婆背影努了下嘴唇,“她干哥哥那里说不定能借个五万……”
金老太气得跳脚:“啊哟, 伊还金比镶钻,一夜五万么!”
隔壁卖海蜇海带的邻居听不下去了,这时便来劝:“好婆呀, 你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讲话还是这样刻薄,你自家的条件, 能寻着个媳妇已经不错嘞!伊再怎么样, 也做你金家媳妇做了这么多年, 都是一家人, 这样说自家人, 不作兴额!我说句难听话,你讲话这副腔调就是为老不尊。听我一句劝,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这卷毛是你曾孙伐?曾孙都有的人了,脾气么克制点,讲话么客气点,就当是为自己积点口德嘞!”
邻居劝说金老太的时候,阿三头便去逗小不点儿说话,怕她害怕,声音压得低低的,笑容堆得大大的:“喊小阿舅,喊了小阿舅,小阿舅就带你去买好吃的。”
小不点儿不喊,还把他硬塞给自己的米花糖上的米粒一粒粒的抠下来,撒到水里去喂鱼。
正在努力逗小不点儿说话,料理鱼的案板上的电饭煲跳了,阿三头听见声音,转身拔掉电源,打开电饭煲盖子,从中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蒸甲鱼来,拿筷子夹起一块递给金老太:“这是一大早从乡下人那里收到的野生甲鱼,我就没卖,留着自己蒸了,大补!老娘来来来,给你也补一补。”
金老太也不用筷子,伸手接住,闻一闻,塞嘴里,味道么嗦起来,骨头么啃起来,香是香的来。
小二郎看的呆住了,伸手拽她衣角:“外婆,这是不是小乌居?你怎么可以吃动物园里的小乌居?”
金老太说:“这不是小乌居,是甲嗯!”
阿三头又挑了一块甲鱼裙边,递给小二郎:“乖囡囡,来,这块最好的给你,小甲鱼的裙边,香滑软糯,都是肉,不费牙,吃了明天就长高。”
小二郎被眼前他们吃小乌居的野蛮景象给惊呆了,等到那块甲鱼裙边递到面前来时,内心已然崩溃,嘴一咧,大声哭了出来:“我不要吃小乌居,我不要吃小乌居!我再也不要来动物园了!噢噢,我要回家找我妈妈!”
畅园,李一马回到家中,aya已代他整理好衣物,他放下抱脸虫,接过行李,同她说了一句:“我走了,一周后回来。”
Aya在身后画十字,讲:“我刚刚做了祷告,主会赐福,主会保佑他。”
当年一代目两公婆还在香港时,aya曾在那里为他们服务过很长几年时间,老两口对她相当信任和依赖,所以才指派了她去照顾孙子,虽然离开香港这些年,但她对他们总归还有感情在,所以每每代他祷告,为他祈求神的庇佑。
李一马回头向她郑重道谢:“谢谢你,aya。”
出门到楼梯口,行李被来人接去,一同下电梯,乘上侯在大门口的车子。司机小顾回头说:“我们去华山路接上李生,然后一同出发去机场。”
本以为只有自己和爹地二人回去,所以在看到头戴鸭舌帽,一身朴素休闲装的潘宝宝挽着他爹的手一同出现在面前时,内心微觉惊讶,不过面上神色未变,以极其平常的口吻唤出一声“妈咪”后,向内让出稍许地方出来。
能够想到带潘宝宝回老家,这是自长子早逝后,二代目身上发生的另一个变化了,就是学会了珍惜眼前人。她顶着压力,跟了自己这些年,旁的不说,光为他生了儿子这个功劳就大过天,可李家人至今仍以“小姐”来称呼她,从不承认她的存在。他知道她其实是怨他的。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已想得清清楚楚,自己的余生就与她一起度过了。大房虽然病弱,却仍然健在,离婚绝无可能,即便名字不能进李家族谱,但是可以借此机会带她回去参加父亲的寿宴,然后在寿宴上一同为父亲磕个头,就算是给她过个明路,给她一个交代了。
至于潘宝宝,跟了二代目三十多年,回他们回佛山乡下老家却还是第一次,在一代目过九十大寿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作为一个外室能够得以登堂入室,也意味着她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李家的认可和接纳,成为李家一分子,所以其内心的激动和紧张可想而知。但在面对儿子时,不知道为何,总感觉稍稍有那么一点不太自在。好在他在唤了她一声妈咪后,便转头同二代目说话去了。他们父子俩讨论一代目的身体状况,她只管专心去检查自己刚做的指甲。
上海中午出发,不过下午三点多便已抵达佛山乡下的李家老宅,他们抵达时,门口已有两排人在候着了。为首的是二公主,二代目的胞妹。二公主的身后一堆人则是老宅的管事李叔及家中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堆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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