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眠花楼的雅间门扇跌落尘埃。
姐儿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尤余披挂着镣铐在碎瓷烂片椅子腿中挣扎咆哮:“刑部又怎的?不问问老子是谁?!”
王砚挑起一侧嘴角:“本司的确不知道你老子是谁。”
同被按住的尤余的小厮尖声道:“这事要等我们家太爷知道……”
王砚的小厮道:“这事要是你们少爷的干爹知道,一定一脚把他踹出去,来给我们大公子敬茶赔罪。”
“认个公公当干爹,还跟光宗耀祖了一样。要和我们大公子似的,不单是刑部郎中,还是太师的大公子,还不得尾巴一翘,蹿到月宫去?”
太……太师?
王砚一摆手,着捕快将木雕泥塑一般的尤余牵走,淡淡道:“公务之时,休提家世。”
小厮立刻啪给了自己一嘴巴:“小的多嘴。小的忘记了,大公子从不靠爹。”
“谢王大人替民女之父申冤。”少女跪在堂上,痛哭流涕。退堂之后,又在阶下,再度对着王砚叩头:“大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民女愿……”
王砚的两个小厮从柱子后冒出,将其拦住。
“姑娘,我们大公子一代青天,高风亮节,替人申冤,从不图报答。不要哭了,好好安葬你爹吧。这些钱也拿着。”
“民女愿为奴为婢……”
“这话就不要提了,我们太师府哪是平常人能进的地方。”
“为了亲近我们大公子,削尖了脑袋想做丫鬟的女子能排到昆仑山还绕三圈。你这样的,没指望。”
王砚昂首阔步穿过回廊,跨入司刑司,自桌案上拿起从萧范手中抢下的卷宗。
孔攸随在王砚身后进屋,侍立案旁,端看王砚神色。
大理寺并未再来要这个案子。但据孔攸揣测,应该绝不是怕得罪王大公子或为早上的事心虚。
因为,这桩案子,又是一桩强抢民女案。
嫌犯乃是太后的侄儿何述。
丢失的女子姓黄,乳名绥绥,上月十五与其母黄陈氏去庙中上香,路遇何公子车驾,避让时被何公子见得容貌。过了几日,一个晚上,有个家仆打扮的男子登门,声称是替何公子下聘,欲纳绥绥为小。黄陈氏婉拒。次日,黄陈氏的姐姐请黄陈氏和绥绥到家里帮忙做针线,黄陈氏不敢让女儿抛头露面,就让她待在家中,独自去姐姐家帮忙。傍晚回来时,有邻居说,看见一个面生后生在附近转悠,黄陈氏心生警惕,回家一看,女儿仍在。半夜,后巷狗叫,黄陈氏心中不安,携烛到绥绥房中一看,窗户大开,女儿踪迹不见。
黄陈氏与相公立刻到京兆府报官。因京兆尹下乡巡查暂不在京城,嫌犯身份特殊,不能等闲对待,故将此案转到刑部。捕快查得黄陈氏与其女当日所遇,的确是何述车驾,那登门的家仆与在黄家附近转悠的后生衣饰经黄陈氏和作证的邻居辨认,亦是何府家丁的服饰。
刑部去何府拿人,何府却声称不可能是何公子做的,何公子近日不在京城。
陶周风犹豫想查查是否有其他隐情。黄陈氏与其父害怕女儿已被灭口,哭闹不绝。大理寺觉得刑部再这样下去会让百姓觉得,官府有包庇之嫌,故而提请因涉及国戚,此案转由大理寺来查。
何公子在京城也是大名鼎鼎,似乎还和王大公子交情不错。
大理寺此时不吭声了,应该是在等着看,王砚抢下此案,会怎么办。
会怎么办?孔攸也很好奇。
王砚面无表情看完了案子,将卷宗往桌上一丢,抬头看看沙漏:“都这个时辰了,今天先回去吧。”
居然整整官服,抬腿走了。
次日,王大公子再度雄赳赳地来到衙门内,这回换了一匹乌黑的骏马,额头一道闪电般的白纹。随行的小厮亦换了两个,一般的机灵伶俐。
向陶周风问完了安,王砚主动开口请陶周风给他安排个人做向导,在衙门里转转。转了一上午,王砚提也不提那卷宗的事。快到晌午时,王砚忽然叫过曹捕头。
“和昨日一样,备马,点九人,换下官服,只带兵器。”
王砚的小厮捧过一个包袱,里面是十套衣裳,曹捕头一抖开,似乎是太师府侍卫服色,看一眼王砚,不敢多言,飞奔而去。
一回生二回熟,不出两刻钟,捕快们便列队完毕。
王砚负手扫视他们:“待到了地方,听我笑声为令,立刻进来,拿下我面前那人。明白了否?”
曹捕头与众捕快此起彼伏地应。
“明白。”“卑职领命。”“遵大人吩咐。”……
王砚神色一凌,喝道:“声音大些,齐些!本司再问一遍,明白了否?!”
曹捕头与众捕快高声喊道:“明白!”
王砚一挥手:“走!”翻身上马。
一道狼烟,又卷出大门。陶周风欣慰地站在廊下捋须:“年轻人,就是风风火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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