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芸, 你醉了?”纪恒试探着问。
谢凌云摇头:“没有, 还好。”然而过得片刻, 她就端正坐好, 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好像真的有一点晕。”
也不只是晕, 身体软软的, 提不起劲儿来。
“头晕?”纪恒一愣, “真醉了?”
谢凌云声音不大,糯糯的:“没有醉。我想睡一会儿。纪恒,我困了, 我想睡觉。”
纪恒心中亮堂,她是真的醉了。他觉得不可思议,就一碗酒而已, 还是雄黄酒啊。看她方才大喇喇要酒碗的架势, 真不像是一碗倒的。他还没开口教人送醒酒汤,就见她脑袋一歪, 就往旁边倒。
他连忙扶住, 哭笑不得。看她面颊鲜红, 压倒桃花, 心想, 日后不能教她喝酒。她这酒量也忒浅了些。
谢凌云晃晃脑袋, 教自己清醒一些,努力驱走困意,同纪恒说话:“把小二哥叫来, 我要结账。”
纪恒按住了她的手:“我来吧。”
匆忙结账后, 纪恒看她身体发软,提议道:“我背你走?”她这样,恐怕也走不了。
“啊?”谢凌云呆呆的,歪着头看纪恒,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笑嘻嘻地摇头:“不成,我自己能走,我又没醉。”
她睁大眼睛,扶着桌子,起身,就往外走。
纪恒不放心,忙追了上去。见阿芸走得慢,身形却丝毫不乱,他也暗暗称奇,捉住她的手。
谢凌云呆了呆,扭头看看他,又看看被他握住的手,咯咯一笑,没有挣开。
出了客店,被风一吹,谢凌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清醒了不少,可是脑袋却更热了。她走得很稳,除了慢些,看不出异常。她晃晃被纪恒握着的手,笑着同他说话:“你怎么不再说了?”
纪恒不解:“什么不再说了?”他方才说什么了,他怎么不记得了。
谢凌云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模样。她小声道:“再说一次,就不拒绝了啊。”
——他再请求一次,她会跳到他背上,要他背她的。可他怎么说了一次,就不再提起了?以前,师兄就背过师姐的。
可她声音轻,纪恒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隐隐听到“拒绝”二字。他想了想,许是她想同他说话。他知道有的人醉了以后,话特别多。莫非阿芸是属于那种醉了以后很想听人讲话的?这也有可能。只是她现下微醺,他要与她说些什么。
略略思索,他很快有了主意,干脆就跟她讲故事好了,也不指望喝醉了的她,能有所回应。
于是,他缓缓开口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谢凌云看看他,不大明白,这跟讲故事有什么关系。莫非是想要暗示她什么?她缓慢而郑重地点头,“好呀。”
纪恒笑一笑,正要开口,却见阿芸忽的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他愣怔:“怎么……”话刚出口,他就看到了她手上的一片叶子。他很快想到了这叶子的来历,神色变了几变。
他忽视掉这片叶子,开始讲故事:“我要说的是前朝的一桩旧事……”
谢凌云默默听着,跟着纪恒的步子,一步一步,耳畔只有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让她昏昏欲睡。
纪恒故事讲完,再看她时,她也正看着他。她鼻尖有细细的汗,她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心中忽的一动,不知怎么的,竟想起她方才那句话。他又试探着说:“我背你?”
“好。”谢凌云反应过来,立刻点头。
纪恒一愣,甚是意外,但是紧接着,他就半蹲下.身子,任由她跳到了他的背上。她年纪不大,身体也瘦。他背着她,不觉得重,只感到心里满满的。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背人。
这感觉,竟然还不错。
谢凌云揽着他的脖子,袖子捋上去,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胳膊。
纪恒往前走着,眼角的余光能看到那团晃动的白。她趴在他身上,热的不仅是他的脊背,还有他的心。怕她掉下去,他伸手握住她的脚踝,往上颠了颠。
她一声“嘤咛”,动了动身子。他身体一酥,差点把她给摔下去。他低声说:“阿芸,别闹。”
谢凌云有些委屈:“我没闹。”
“好好好,你没闹。”
谢凌云又动了动身体,手向上微抬,碰到了纪恒的下巴。她糊里糊涂又摸了一下,认真道:“你的。”
纪恒身体一软,耳根子却红了,他“恶狠狠”道:“别闹。”
“嗯。”谢凌云老实了,一动不动。
五月的天,刚到巳时,他背上背着一个人,非但不觉得沉,反而感觉身体轻快得想要飞起来。有时他拉她手,都会被她拒绝的。没想到她喝醉了,却是这般娇态,会声音软软的同他说话,会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背着行走。
纪恒心中雀跃,又记得她想听他说话,于是,他背着她,嘴里也没闲着,一时想不出故事,就干脆给她背诗词文章。
这些谢凌云很熟悉,她咯咯直笑,他背上一句,她就接下一句。——当初跟着宁夫子读书时,她于作诗一道不行,但是背诵还是很快的。她上辈子背内功口诀、剑法口诀,也很快啊。
兴致来了,她干脆在纪恒耳边,念天辰派的武功口诀。——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就在学的,刻在骨子里,一直不曾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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