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距离凉亭尚有很远的距离, 但是谢凌云一眼就认出了凉亭里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那人看着十五六岁, 穿青色常服, 乌发只用一根玉簪绾着, 面带微笑, 神采奕奕。他略略低头, 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不是太子纪恒又是谁?
凉亭周围或直立或斜靠着若干面目普通、神情凝重着统一服装的人。谢凌云恍惚认出了两个, 上回在观音庙见过的。
谢凌云纳闷,纪恒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她一琢磨,这个太子可真好玩儿, 观音诞去观音庙求神水、端午节在河边看赛龙舟、到了重阳节又登高望远。他倒是什么节日都不落下啊。
至于纪恒对面那个人,因为是背对着她,她也瞧不出来, 只是看身形挺陌生, 想来是她没见过的。
谢怀良不明白堂妹为什么盯着凉亭发呆,他也朝凉亭的方向张望, 只隐约看出那里已有了几个人。他寻思着莫非是因为凉亭中有人, 她不好前去歇息?姑娘家重规矩, 见了外人生出避讳的心思, 也不足为奇。
想了一想, 谢怀良道:“阿芸, 咱们慢慢行,也许等到凉亭那儿时,他们已经歇好离去了。”
“啊?哦哦。”谢凌云回过神来, 点一点头, 随着谢怀良一道,放慢了脚步。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咱们先不休息吧?”
明知道太子在凉亭,他们还过去,好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谢怀良不解,“阿芸不累吗,我都累了。”
“啊?”谢凌云听谢怀良说累了,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以来,她走得快,他走得也不慢。可他毕竟不会武艺,听他粗重的呼吸,他确然是累了。她心说,罢了,反正只是歇一歇,她戴着冪篱,纪恒也不一定能认出她,不是吗?再说了,就像七哥说的那样,也许等他们到凉亭那儿时,他们已经走了呢。
想到这里,谢凌云笑一笑,轻声道:“是有些累了呢。”
谢怀良瞧了堂妹一眼,一面前行,一面说道:“阿芸,其实咱们出门在外,也不用太计较。不过是歇个脚罢了。”
——凉亭中即便有人又怎样?那凉亭又不是私人所有,大家各歇各的,严守规矩,阿芸有什么可怕的?
“嗯。”谢凌云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话,只当是他怕她嫌弃凉亭简陋,连忙道,“七哥放心,我没事的。”
谢怀良一笑,对随性的小堂妹不免多了几分亲近之意,笑问道:“阿芸在绥阳的时候,平时都做些什么?”
谢凌云捡了平时所做之事说了,又特意提到舅舅:“七哥不知道,我四岁生日的时候,我舅舅托人给我送了一匹小马驹和一套弓箭。我小时候也想把玩的,可我阿娘不许……”
“哦,是吗?”谢怀良有些意外,但想到那人是薛家舅爷,似乎也很正常了。他略停一停,“京中的姐妹都是由女夫子统一教导的,整日跟着女夫子学规矩。六姐姐没出嫁那会儿,还跟我抱怨过说累呢。”
“六姐姐?”谢凌云歪着头想了想,谢蓁?她在老太太生辰时见过谢蓁。这个堂姐跟其母李氏并不相似,是个顶活泼的人,眉眼含笑,落落大方,性情上倒是更像大伯母一些。
兄妹两人边说边行,不多时凉亭就近在眼前了。
在凉亭中歇息的人仍坐得四平八稳,谢怀良看一眼瘦削的堂妹,虽然她气息均匀,不喊苦,不说累,可他寻思着她怎么着也得歇一歇了。想了想,他便想上前商量一下,至少让阿芸有个歇脚的地儿。
至于他自己,当然也累了,可他毕竟是个男子,累一些不打紧,总不好累着小姑娘。
可惜,谢怀良刚一靠近,就有人挡在了他身前,口中喝问:“做什么?”
谢怀良一怔,下意识后退半步,他扫一眼亭中对坐的两人,观二人风度,猜测可能身份不凡。——他也见过世面,看人气质神情,还是能看出一二的。他笑了一笑,说道:“在下和舍妹行到此处,累了,想歇一歇脚,没有恶意的。”
拦着他的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往前一里地,还有个凉亭,你们到那里再歇吧……”
话未说完,已注意到这边的纪恒已然起身笑道:“诶,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只是路过歇个脚。咱们歇的差不多了,继续赶路吧!”他又看向对面的人:“大哥,你说呢?”
谢凌云站在不远处,原本只是静静看着,可纪恒这一声“大哥”着实吓了她一跳。她知道纪恒是太子,纪恒的大哥是不是就是那个豫王纪忱?老实说,谢凌云也算是多次听人提及豫王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情境下见到豫王。
听到豫王,自然会想到那个为自己打算的陈六小姐,想到身体病弱心思极重的豫王妃郑氏……这些人竟然还是在一个家里头。
短短数息间,谢凌云心里已经上演了好几出大戏。她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有这种看戏的心理。她对自己说,嗯,豫王是好人,看见姑娘落水会奋不顾身去救,还会对那姑娘负责。
谢凌云没想错,纪恒对面的人确实是其长兄豫王纪忱。重阳佳节前,纪忱力邀弟弟同自己一起登高望远。
太子纪恒略一思索,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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